国民党李文 高华：六十年后再论国民党大陆失败之原因

1949年推翻国民党大楼，使中国共产党取代国民党，夺取世界的原因是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最通俗的回答是:国民党的失败是“历史的综合作用”，既有政治和军事的因素，也有文化、思想和教育的因素。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导致国民党在大陆统治的垮台。这样就很全面了，确实各个方面都能找到证据。但在我看来，最重要的原因是军事。如果简单还原基本史实，国民党的军事失败是最重要的失败，其他原因都是由此衍生出来的。归根结底，军事是第一位的。

1949年4月23日，解放军占领了南京总统府

本文摘自《高华:革命年代》，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

作者:高华

一、前言

国民党为什么会在1948-1949年失败？这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也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在大陆长大的不同年龄的人，从小就从老师、课本、文学、电影、戏剧、歌曲、美术、舞蹈等方面了解到，1949年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又称“三座大山”，因为反共、反人民、反腐败，被人民推翻。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中外学者分析了更多的原因，如“失去民心”、“人民的选择”、“历史规律”、“日苏对国民党的侵略”、“美国的责任”等。，这可以说。只是最近看了几本书和一些文章，中心内容是四十年代后期国共内战。他们有的还披露了一些新的材料，比如新解密的《蒋介石日记》，让我想起了这些问题。看了更多的史料，还是围绕这个主题:国民党在大陆是如何失败的？

我读的第一本书是张正隆的新书《炮筒:1949》。作者曾经写过著名的《白雪公主和红孩儿》。上一本书讲的是东北的“四野”，新书讲的是“四野”南下的全景过程。这本书的实质是披露了当年毛泽东的一些电报和作者对各级战斗人员和指挥员的口头采访，提供了“四野”席卷中国大部分地区的情况。我读的第二本书是蒋介石机要室主任周写的《蒋公和我:见证民国的重大变革》，他跟随蒋介石几十年，横跨大陆和台湾省。这本书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是根据作者当年的日记写成的。

我看的第三本书其实是一篇长文。作者李莉莉是台湾省女作家，毕业于国立台湾大学历史系。她留在史丹福大学胡佛研究所查阅刚打开的蒋中正日记，并于1949年写下《蒋介石日记》。作者有敏锐的历史感。蒋氏日记的大量摘录，提供了一份非常完整的1949年蒋介石精神图谱。

这三本书都从不同的方面涉及到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是什么导致了1949年国民党大楼的倾覆，使中国共产党取代了国民党，夺取了世界。

对于这个问题，最通俗的回答是:国民党的失败是“历史的综合作用”，既有政治和军事的因素，也有文化、思想和教育的因素。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导致国民党在大陆统治的垮台。这样就很全面了，确实各个方面都能找到证据。但在我看来，最重要的原因是军事。如果简单还原基本史实，国民党的军事失败是最重要的失败，其他原因都是由此衍生出来的。归根结底，军事是第一位的。1949年3月5日，在西柏坡召开的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说:所谓人民共和国就是人民解放军，蒋介石亡国就意味着军队的死亡。建国后，毛泽东多次讲过类似的话:“解放军的元帅、将军中，只有林彪、刘伯承等少数人从军校出来...打败土包子的不是黄埔军校的洋包子，而是土包子打败洋包子。”应该说，毛泽东的话是对的:国民党军队，特别是中央军队的大部分中高级指挥员都是有文化的。例如，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张，是一位著名的抗日战士，但后来他被中国共产党打败了。不仅他，还有大量国民党黄埔学生和陆军大学毕业生也被中国共产党打败。比如国民党著名军事将领、第五军军长邱清泉，曾经进入上海大学，在黄埔读二年级。1933年，他在德国学习了三年工程学。他是著名的抗日战士，精通德语和英语，擅长诗歌。1949年1月病逝于淮海战场。

相比之下，中国共产党的将领大多文化程度较低，大多来自贫农，知识分子很少是高级军事将领。国民党的高级将领是有文化的，大部分中下层军官是有文化的。很多人在“十万青年十万军人”的时候就参军了。他们怎么会被没文化的“乡下人”打败？共产党确实创造了一个奇迹。

第二，抗日战争胜利后，很少有人想到国民党政权可能会被中国共产党打败

首先，在实力对比上，国共两党差距很大，国民党占绝对优势。1945年底，国民党军队人数为450万，远超共产党军队；后者只有127万。在武器装备方面，国民党军队多为美军，同时也接收日本和伪军的武器，明显优于中国共产党。根据国民党航海委员会主任周至柔的报告，政府军有344架可以起飞的飞机，完全掌握了控制空的权利，海军舰艇有240多艘。在争取外援方面，苏联在东北给予中国共产党大量援助，但总额不及美国对蒋的援助。

由于国共两党实力悬殊，蒋介石轻视共产党军队的思想非常严重。1945年9月23日，蒋介石说:“长江以南各大城市的投降已大体完成，陇海路已接收过半，土匪祸害已消灭。”事实上，共产党军队的力量集中在长江以北，其力量无处不在。国民党中宣部部长彭说，共产党的军队只是“未经训练的人”。1946年5月，国民党四平战役胜利后，蒋介石对中国共产党的重视程度降低。他告诉内部人士，“中国共产党，除了一部分，属于乌合之众，经此一击，必然覆灭”，“一年之内就可以平”。6月17日，蒋介石还说:“共产党的策略同江西时代一样，没有多大进展...虽然他们在东北有很多日本武器，但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它们”。“我们有空陆军、海军、重型武器和特种部队”，“如果配合好，使用灵活。”...，我们就能速战速决，消灭汉奸和土匪”。

至于老百姓，在抗日战争胜利后的一个阶段，国民党和蒋介石普遍被认为是“正统”，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国民党可能会被中国共产党打败。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国进入“五强”，蒋介石的名声达到顶峰。在东北地区，由于日本的长期统治，民众的“正统观”变得更加强烈。在张正隆的书中，引用福州军区原政委江拥辉的话说，八路军从山东到东北。“天冷了，人也冷了。有时候人在身边，就是为了看热闹。四平保卫战后，退守北方，到了吉林，饥寒交迫，暴露无遗。他想买点吃的，路边的商店都关门了，所以他不能敲门...我们前脚出城，国民党后脚进城，老百姓蜂拥而至，有的挥舞旗帜欢迎国民党。1946年5月30日，国民党第184师在辽宁海城起义。据调查，由于“正统”的影响，当时师里有一个139人的连队，“只有两个人敌视国民党和蒋介石”。

至于毛泽东，我没想到中国共产党会很快打败国民党。虽然毛泽东在1944年12月说:“我们必须在这场抗战中打倒中国”。但在当时，这只是党的高层表达的愿望。几年后，毛泽东提出了敢于战胜蒋介石的问题。换句话说，即使在当时，许多共产党员也没有想到会打败国民党。

地方实力派从来没有想过江会打败。1946年，与蒋介石发生冲突的地方实力派傅公开批评和中国共产党，从而表明了他的政治立场:“经过八年的艰苦斗争，中国人民一致渴望和平，而的路线是全面发动战争，号召人民参军作战，长期作战。”“在过去的一年里，这个国家不断地进行没有战争的谈判，胜利的荣光褪去，国际地位下降，全国人民长期奋战。”谁应该承担这种罪恶的责任？"

1945年后，知识分子对国民党不满，甚至强烈不满，但他们大多不完全理解或支持CCP。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对蒋介石的态度经历了从支持到不满的转变。1943年后，随着经济形势的恶化和国民党官僚腐败的加剧，左倾思想逐渐在大后方的高校中蔓延，牟宗三经常与左倾学生发生争执，甚至担心未来会陷入王船山和朱舜水的境地，但唐君毅认为不会发生。在当时的知识分子中，中学更多。1943年4月4日，蒋介石访问中央大学和重庆大学，受到成千上万学生的欢呼，这使蒋非常感动。他在日记中写道:

他们深情热烈的场面难以言喻，看似感情无限，但不懂表达的人却是一辈子幸福，仅此而已。

两年后的1945年12月16日，蒋介石在北平太和殿接见了2万多名大中学生，再次受到热烈欢迎。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受到大陆时代年轻人的欢呼。他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

演讲结束后，我去野外巡逻。刚开始的时候，同学们还有一篇秋季序文。我和他们几个握手后，其他同学都离开了队伍，这让余被围困，无法前进。于要上坛答辩时，没有走到西台上，学生们又挤了上来。后来，他们挤得越来越紧，甚至有一段时间无法呼吸。卫兵们慌了，他们不能出去，也不能站着不动。这样挤在群众中间，不是进就是出，被限制在一个圈子之内，长达一个小时，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如果有这样的青春激情，你能不为此感到兴奋吗？

美国学者胡苏山的研究证明，在20世纪40年代末，学生“并没有寻求推翻国民党，而只是限制其权力……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显然不赞成中国共产党统治中国的想法”。她的书还引用了当时的调查数据:到1948年12月，只有3.7%的学生赞成共产党政府，而72%的学生赞成组织联合政府。知识分子对蒋介石既有批评，也有期待，中间知识分子居多。胡适、傅斯年等都公开同情国民党。至于其他知识分子，他们更多的是旁观。

虽然国民党知道，经过八年的抗日战争，中国共产党的军事力量已经大大扩大，但抗日战争结束后，双方并没有大规模见面，而国民党1934年在江西镇压共产党的成功经验，严重误导了国民党军队中的中高级将领，使他们严重低估了敌人。从蒋介石到宋子文，再到国民党的适当部长，再到领兵的国民党将领，他们常常把中国共产党军队看作是“乌合之众”。

与高调的国民党相比，这一时期的中国共产党非常低调。虽然中国共产党在数量上根本没有优势，但中国共产党也有自己独特的优势。也就是经过八年的抗日战争，中国共产党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1.1940年“百团大战”后，在继续与日军作战的情况下，重视军事力量的发展和保护。

2.意识形态的统一和国民党夺取世界的意识是明确的。

3.党、政、军完全军事化，统一指挥，轻装上阵。

4.土地改革后，CCP的社会基础得到了扩大和加强，这使得CCP的兵力充裕，并接收了一些叛变的伪军，这使得CCP扩大了实力。中国共产党的黄克诚也说，几个月之内，向东北进军的十万军队扩大到三十多万，其中很多是以前的伪军。林彪的“四野”里有4000个日本人，大部分是搞医疗技术兵种的，从东北一直跟着到华南。共产党用人，没有教条主义，只要有用，就会吸收。

5.没有负担，中国共产党军队不需要发工资，只需要吃饭穿衣。相反，国民党军队要支付巨额军饷。蒋介石在1949年4月30日的日记中写道:“军饷付现金导致财政枯竭”。

6.特别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的干部没有私有财产。在蒋介石1949年6月8日写的日记中，有一段“以敌之利为参照”，列举了中国共产党的七大优势，并把“部内无私有财产”列为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优势。

7.进入东北后，得到了苏军的大力支援，包括军火支援。苏联占领下的朝鲜也给了东北民主联军很多援助和便利。1946年7月后，中共东北局在平壤设立办事处，并在其他四个镇设立分支机构，称为“平壤利民公司”。中国共产党的老党员朱理治是全权代表。仅平壤办事处就有近100名工作人员，负责双方的谈判。朝鲜，

8.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作战多以游击战为主。很多高级将领连运动战都不会打。为了适应与国民党的决战，东北自卫队实现了战术的快速转变。万依回忆说，1946年初开始与国民党中央军作战时，还想不出怎么打这种运动战，从来没有打过装备好、作战能力强的敌人。在东北打了几次仗后，他们迅速提高，很快掌握了大兵团、正规化、硬仗化的战术。

9.中国共产党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与失，大踏步的前进与后退，不在乎国际舆论会因为领土的丧失而怎么想。

现在看，国民党在1945一1946年的骄傲是虚火上升。国民党历史上的几次“成功”都是有特殊背景的：1934年逼迫红军向西突围.那是因为国民党军队占了绝对优势。现在看，即便当时中央红军由毛泽东领军，若国内形势不发生变化，中共处境也不会有根本的改变。抗战期间国军打日本侵略军常有重大战果，那是因为民族主义激发了国军的抗日斗志。1946年春，国民党在东北挟抗战胜利之势，加之由善战之白崇禧督兵，致使林彪败退四平街，一直退到哈尔滨。但是1947年后国民党军队打中共军队就节节失败了，蒋介石所面临的内外矛盾进一步加剧，使得他的日子越来越难过，这一年确如金冲及所说，中国发生了历史性的转折，其标志就是国民党从强者变成弱者，只是当时绝大多数中国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