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中的历史：卡萨纳滕斯抄本与近代早期的东方列国形象 艺术品中的历史：卡萨纳滕斯抄本与近代早期的东方列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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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自16世纪的卡萨纳滕斯抄本，是葡萄牙人开拓东方海疆后所留下的一部见闻插图集。全书没有过多复杂的文字描述，只有大量精美而不失神韵的手绘图片。内容则以东方各地的居民形象为主，辅以不少具有异域风情的生活习俗。 此书首次被世人所重视，已经是20世纪50年代的事情。有据可查的最初收藏者，来自于17世纪的葡属印度首府--果阿。在传回欧洲本土后，又被红衣主教吉罗拉莫-卡萨纳塔拥有。后来因主教去世而被拍卖，成为教会图书馆的藏品。但由于没有涉及日本列岛的内容，所以被认为绘制于1540年代之前。当时的葡萄牙人，已经在非洲、印度、阿拉伯半岛、波斯湾和东南亚地区的海岸落脚。这部插图集就是他们眼里的东方世界，具有科普和情报总结的双重意义。 1502年 葡萄牙匿名大师绘制的世界地图 由于西方影响力还非常有限，所以手抄本中还原的世界依然相对「 ”纯净”。我们则能够透过此书内容，更好理解近代秩序扩张前后的古代东方世界。由于原书的图片内容较大，这里就选取一些最有特色的内容呈现给大家。 马拉巴尔海岸 马拉巴尔海岸的印度教武士 位于印度次大陆西南的马拉巴尔海岸，是葡萄牙人开启东方霸业的起点。那里云集着众多贸易港口，包括着名的卡利卡特、科钦与奎隆。由于正好处在印度洋季风区的一侧，所以能从海上与远到东非的区域进行直航。葡萄牙帝国的首批亚洲基地，就位于这片海岸。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不是唯一顺着季风东来的贸易团体。除了有遍布环印度洋世界的穆斯林商人，还有公元1-6世纪间抵达的基督教东方派成员，以及流动跨度更广的犹太后裔。但无论何种出生，他们都有在本地扎根，并繁衍出属于自己的独立社区。 定居马拉巴尔海岸的穆斯林和印度妻子 可能在1世纪就抵达的马拉巴尔本地基督徒 马拉巴尔海岸的本地犹太教徒 中印度海岸 果阿的穆斯林弓箭手与印度妻子 位于印度西海岸中部的果阿，也是盛极一时的海洋贸易重镇。不仅受惠于印度洋上的季风航线，也是次大陆南北海运交通的中转站。在成为葡属印度总督区的首府之前，这里已经是纯种阿拉伯马输入南亚的主要窗口。加上中世纪突厥化军队的不断南下，本地也有着稍微不同于马拉巴尔海岸的风土人情。 在控制这种城市后，葡萄牙人接手了由土耳其志愿兵留下的欧式船坞。他们还发现当地的农牧产出要高于南方，并且有着不错的大规模冶炼产业。正是利用这些优势，最初的葡萄牙铸币厂就设在这里。 正在收割庄稼的果阿农民 果阿当地的冶铁匠人 果阿当地的冶金匠人 西北印度与波斯湾 乘坐战象的古吉拉特苏丹 从果阿继续北上，就是通向波斯湾的西北印度海岸。当地属于古吉拉特苏丹国管辖，并因为葡萄牙人乱入而蒙受了不少贸易损失。后来当埃及、威尼斯和奥斯曼人东来时，本土舰队也义无反顾的加入了反葡萄牙联军。 然而，相比并不强势的海上实力，古吉拉特人更擅长进行陆战。由于地位次大陆的西北边陲，他们在历史上还会受到不断东来的大伊朗文化与南下的中亚势力影响。因此，在葡萄牙人笔下的古吉拉特人，不乏具有内陆风采的骑兵、用于辎重维护的骆驼和保有本土风俗的战象。 具有斯基泰与白匈奴血统的 拉其普特骑兵 古吉拉特当地的 货币兑换商人 往内陆地区兜售淡水的商人 如果继续向西航行，葡萄牙人就会靠近繁忙的波斯湾水域和异常要紧的霍尔木兹海峡。这里都是非常传统的大伊朗文化区，连接着西亚与印度，并可以通往北方的交通要从--呼罗珊。 其中，葡萄牙人一眼相中了可以控制船只进出海峡的霍尔木兹岛。在成功占据后，又保留了地方王国体系，并以这种双轨制运作到17世纪中期。 霍尔木兹岛上的贵族夫妻 支撑萨法维帝国早期武力的土库曼红头民兵 尽管有萨法维王朝的新波斯帝国出现，但他们在大部分时候都愿意同海岛上的葡萄牙人保持和平。倒是在较为荒凉的俾路支沿海，存在不少习惯于趁火打劫的渔民。他们实际上也是波斯或古吉拉特海军的重要兵源。 除了已经用上原始的小型火器，这些人的桨帆船也具有比较明显的欧洲技术血统。考虑到伊尔汗国时期的蒙古统治者，曾邀请热那亚人为自己建立海军工业，这样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毕竟，葡萄牙人的好望角输入路线，才运作不到50年时间。但这片海域已经被无数征服者所垂青。欧洲船长们所喜爱的亚历山大大帝，就在本地人心目中留下了诡异地位。 居住在波斯南部设拉子的贵族夫妻 俾路支海盗装备有火器 船型类似过去的拜占庭 通过霍尔木兹海峡向西，葡萄牙人触及到两河流域下游的主要口岸--巴士拉。从这里可以直接进入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并截断威尼斯商人的叙利亚口岸货源。但对于人力资源不足的他们而言，继续深入也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奥斯曼土耳其人已经向东扩张，他们在每次获胜之余，都会设法派舰船袭击葡萄牙人的领地。后者也一度以霍尔木兹国王的名义西征，尝试将威胁堵截在大陆上。 有意思的是，葡萄牙人在阿拉伯河口发现了非常特殊的沼泽阿拉伯人。由于长期生活在相对隔绝的地方，这些人并非通常理解下的穆斯林。其信仰体系结合了古代的犹太教、基督教和拜火教传统，至今都在全世界范围内独树一帜。当葡萄牙人抵达后，他们又成功扮演了临时盟友角色。 经常从红海和波斯湾南下的奥斯曼土耳其人 生活在波斯湾边缘的沼泽阿拉伯人 阿拉伯地区 马斯喀特的阿拉伯武士与妻子 在整个波斯湾以南，整个阿拉伯半岛都是沿海贸易活跃的地区。葡萄牙人为了控制印度洋与红海，也势必顺着海岸线不断摸索。他们定期进攻一些重要港口，并尝试在少数地方驻扎兵力。但除了位于今天阿曼境内的马斯喀特外，其他据点都很难长期维持。恶劣的气候环境与本地人的反抗，都让守备队饱受折磨。 但阿拉伯人也无力阻挡葡萄牙舰队进入红海。野心勃勃的十字军精神继承者，多次尝试扫荡沿岸的穆斯林市政。甚至是进攻汉志地区，期望突袭圣地麦加。但作为全世界自然环境最严酷的海域，仅仅缺乏淡水这个一个问题，就曾让葡萄牙舰队损失惨重。 也门与亚丁湾沿海的阿拉伯居民 有射箭传统的阿拉伯半岛渔民 来自汉志地区的阿拉伯商人 东非内陆 埃塞尔比亚武士和他的妻子 当葡萄牙人忙着在沿海探索和征服，却突然收到了来自非洲内陆求援信。对方是古老的埃塞尔比亚王国，已经在穆斯林势力的不断包夹中节节败退。于是，一支特别的小型远征军深入东非高原的腹地，并帮助当地人击败了同样结盟的奥斯曼-索马里联军。 此前的葡萄牙船长，已经攻下了今天莫桑比克到肯尼亚海岸间的几个港口，但却从未尝试进入非洲内地。这次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收成的增兵，也让他们对陌生的内陆有了初步认识。但因为埃塞尔比亚人坚持独立的教派体系，很快就和救命恩人起了冲突。大失所望的葡萄牙使节被驱逐出境，却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当地人形象描述。其中还包括有生活在北部的努比亚部落。当时的他们，还是周围所有势力都会劫掠的黑奴来源。日后却会成为震惊使节的圣战者群体。 生活在今天苏丹境内的努比亚部落民 科摩林角以东 科罗曼德海岸的泰米尔武士 与此同时，葡萄牙人也以果阿为主要基地，继续向遥远的东方进行探索。他们绕过次大陆最南端的科摩林角，抵达印度东南部的科罗曼德海岸。那里曾是朱罗帝国的龙兴之地，依然生活着众多善于航海的泰米尔人。他们同样也是出色的商人与冒险家，并且是远东航海技术的最初奠基人。 顺着泰米尔人的航海足迹，葡萄牙船只也顺利抵达了传说中的锡兰，也就是今日的斯里兰卡岛。那里不仅有渡海而来的泰米尔移民后裔，也有看似更加凶悍的僧伽罗尔土着。两者之间的长期矛盾，将一直延续到21世纪。 锡兰岛的僧伽罗尔武士 当然，这些地方的吸引力都比不上更远的关键性港口--马六甲。作为世界黄金水道的中枢，此城控制着从印度洋进入太平洋各地的大部分贸易。当地统治者原本来自南方的爪哇，却阴差阳错的在海峡北岸落脚，并顺势改宗为穆斯林。葡萄牙人对当地的征服，构成了帝国黄金时代的最高潮部分。 马六甲也会在100多年的时间里，成为仅次于果阿的东方区域中心。以这里为前进基地的私人商团，将同时朝着南方、西北和东北三个方向前进。不仅寻找到真正的香料原产地--摩鹿加群岛，还发现了孟加拉湾东南的缅甸贸易国家--勃固。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马六甲首次接触到传说中的东方大国居民。 马六甲城的本土夫妻 摩鹿加群岛的本地武士与妻子 缅甸南部的勃固王国居民 尽管这幅早期插图的形象，与当时的明朝常规服饰有很大的不同。但这或许并不是葡萄牙人故意弄错了信息，而是画中主角的无奈之举。 长期的海禁锁国体制，让任何非官方船队的海外贸易都等同于犯罪。因此，很多被迫出海讨生活的岭南居民，纷纷将自己打扮成南洋各地的土着样貌。这样就可以成功混得外番身份，在返回时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有的人还因此将错就错，真的在海外谋得贸易方面的一官半职。 葡萄牙人笔下的明朝夫妻形象 他们的出现，也将吸引葡萄牙人最终抵达明朝东南沿岸，并最终发现孤悬在欧亚大陆之外的日本。最终，随着澳门与长崎的口岸贸易建立，葡萄牙海上帝国的东方版图算是基本构建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