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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历史 隐秘的历史:传染病与罗马帝国的覆灭

导语: 关于罗马帝国的瓦解,任何一个可能的角度,人们都已经分析过了,因为没有什么比一个古代文明的消亡更称得上是巨大的历史谜团了。何况罗马帝国的消亡是如此的彻底,以至于在数百年野蛮人的黑暗统治之下,竟然没有一丝火花闪耀。

关于罗马帝国的瓦解,任何一个可能的角度,人们都已经分析过了,因为没有什么比一个古代文明的消亡更称得上是巨大的历史谜团了。何况罗马帝国的消亡是如此的彻底,以至于在数百年野蛮人的黑暗统治之下,竟然没有一丝火花闪耀。

根据各自的口味,历史学家们已经就罗马帝国瓦解的原因进行了分析。蒙森、吉本和费列罗从各自的重点出发,从政治、宗教和社会学的角度,就罗马帝国的瓦解进行了推演,但他们都没有将一次又一次横扫罗马帝国的灾难性的流行病考虑进来。

关于传染病与罗马帝国衰亡的关系,美国传染病研究权威汉斯 · 辛瑟尔在自己的著名作品《老鼠、虱子和历史:一部全新的人类命运史》中进行了详实的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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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历史:

传染病与罗马帝国的覆灭

文 | 汉斯 · 辛瑟尔

01

被忽略的因素:

传染病对罗马帝国覆灭的影响

罗马政权的解体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而造成其瓦解的原因也比较复杂。虽然在公元423年罗马皇帝霍诺里乌斯去世时,只有不列颠正式摆脱了罗马帝国的控制,但罗马帝国最后的分裂只是时间的问题。庞大的官僚机构吞噬着政府,政府的财政入不敷出;周边的野蛮人已经在帝国境内定居。每逢农业歉收,这些野蛮人就率军向罗马挺进,以此表达他们对政治权力的渴望。被罗马皇帝狄奥多西安置在多瑙河以南的西哥特人,在国王阿拉里克的率领下,于396年向罗马发动了攻击。若不是最终罗马帝国向其支付了一大笔赔偿金,这支军队恐怕会攻占罗马。

关于罗马帝国的瓦解,任何一个可能的角度,人们都已经分析过了,因为没有什么比一个古代文明的消亡更称得上是巨大的历史谜团了。何况罗马帝国的消亡是如此的彻底,以至于在数百年野蛮人的黑暗统治之下,竟然没有一丝火花闪耀。根据各自的口味,历史学家们已经就罗马帝国瓦解的原因进行了分析。蒙森、吉本和费列罗从各自的重点出发,从政治、宗教和社会学的角度,就罗马帝国的瓦解进行了推演,但他们都没有将在罗马帝国政治上最为风雨飘摇的时期,一次又一次横扫罗马帝国的灾难性的流行病考虑进来。这些流行病即使没有对罗马帝国的灭亡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也必然起到了重要的催化作用。

学者帕雷托警示过我们,“不要将简单的情况考虑得过于复杂”,因此,我们并不想犯那样的错误;我们也不想走向片面的极端,认为罗马帝国的衰亡仅仅是由传染病所致。我们相信,如果以罗马帝国建立的那一年至野蛮人最终胜利的那一年为时间段,对暴发于罗马帝国和亚洲的瘟疫的频率、范围以及严重程度进行一个简单的调查的话,那么任何一个毫无偏见的人都会相信,若想对强大的罗马帝国灭亡的原因进行分析,这些传染病灾难必须考虑在内。

大量人口聚集的城市

事实上,在将当时的情况考虑在内以后,我们倾向于认为,在完全缺乏现代卫生知识的条件下,要想永恒地维持一个如罗马帝国般规模和类型的政治及社会组织是不可能的。大量的人口聚集于城市之中,与世界各地特别是非洲和东方的自由往来,规模庞大且永无休止的军事行动,大规模的军队穿梭于世界的各个角落,上述这些全部都是传染病暴发的必要条件。

针对这些疾病的暴发,当时并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瘟疫可谓所向披靡,它们横扫整个世界,就如同干柴遇到烈火一般,只要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就有它们的身影。在陆地上,它们跟随着贸易通道四处传播;在海上,它们通过船只到处扩散。只有在火焰自行熄灭的时候,它们蔓延的速度才会放慢。即便如此,在缓慢扩散的时候,它们往往会变得更加强悍,在免疫力下降的新一代人群中作威作福,从而使自己的火焰再度燃烧起来,制造另一个恐怖时期。

虽然将罗马帝国的最后崩溃单独归因于这场瘟疫的暴发并非明智之举,但瘟疫作为原因之一,甚至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毫无争议的。

02

安东尼纳斯瘟疫:

一天内死去两千人

在公元一世纪里,有记载的灾难包括地震、饥荒、火山爆发以及描述模糊的传染病。然而,我们能够找到的、关于瘟疫首次暴发的可靠性记载,是一种被称为“安东尼纳斯瘟疫”的疾病。

165年,该疾病在东部作战的韦鲁斯的军队中暴发。根据阿米阿努斯·马尔切利努斯的记载,最初的感染源于一座刚刚遭到士兵洗劫的寺院金库。当这些士兵返程之时,这种疾病就随之扩散开来了,并最终被带回了罗马。不久之后,这种传染病就从波斯扩散到了莱茵河沿岸,甚至蔓延到高卢和日耳曼部落。最终,这种传染病扩散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据罗马皇帝马可 · 奥勒留所说,很多城市的情形可以用尸横遍野来形容。奥罗修斯说,意大利死了不计其数的人,城市遭到了遗弃,村庄被荒废了,灾难和混乱是如此严重,以至于进攻马科曼尼人的计划不得不被推迟。当双方的战争于169年再次爆发时,根据历史学家汉泽的记载,大量的日耳曼战士死在了战场上,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创伤,死亡是由瘟疫所致。

安东尼大瘟疫,堪称罗马由盛转衰的开始

马可 · 奥勒留本人也感染了这种疾病。因为知道自己所患的疾病具有传染性,他拒绝与儿子见面。由于拒绝进食,病情日趋恶化,马可 · 奥勒留最终于患病后的第七天不治身亡。上述事情发生于180年,此时,盖伦的著作《论治疗的方法》已经完成。由此可见,欧洲的这场传染病持续了至少十四年。至于死亡的大概人数,虽然我们无法得到确切的数字,但毋庸置疑的是,死亡人数是如此之多,以至于社会、政治和军事生活都陷入了混乱状态。此外,由于这场传染病造成了极大的恐慌,以至于没有人敢去护理患病之人。

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180年的疫情仅仅消停了九年。根据罗马历史学家迪奥·卡修斯的记载,在罗马皇帝康茂德统治时期,该传染病于189年再次暴发,“这是我所知道的最为严重的一场疫情,通常在一天之内,罗马就有两千人因此而死去”。该传染病在后期的暴发似乎比初期的更加致命。

安东尼纳斯瘟疫沿罗马交通线散布的趋势

关于这种传染病的性质,我们无法断定。与以往一样,这场疫情不是由一种传染病所致,而是由几种不同的传染病在同一时期集中暴发所引发,其中最具致命性的一种,也就是此次疫情的“主犯”,则是天花或某种与之极为类似的疾病。事实上,安东尼纳斯瘟疫与雅典瘟疫非常相似。根据盖伦的记载,在大多数的病例中,患者在染病之初都有咽部发炎、发热以及腹泻的症状。大多数的患者会在患病后的第九天长出有时带有小脓疱,有时却干瘪的疹子。在掌握了一些证据之后,我们赞同汉泽的观点,认为这种流行病就是天花的一种,或是与现代形式的天花密切相关的一种疾病。

毋庸置疑,这种持续了十多年的灾难,再加上内部矛盾以及与外围敌对野蛮人持续不断的征战,罗马帝国的政权已经是风雨飘摇了。此时的罗马帝国,军事征战停止,城市人口减少,农业生产荒废,商业往来瘫痪。

03

西普里安瘟疫

如果不将军营中接二连三暴发的疾病对前线军队的困扰考虑在内,在罗马皇帝康茂德统治时期至250年期间,罗马帝国相对而言并没有受到重大疫情的侵扰。在这一期间,罗马帝国与入侵的野蛮人陷入了动荡不堪、与日俱增的斗争中。在哥特人于阿伯里图斯战役战胜了罗马皇帝德基乌斯之后,野蛮人的威胁变得更为严重了。就在这时,一种传染病暴发了,圣·西普里安等人对该疾病进行了描述,因此后来人将这场疫情称为西普里安瘟疫。

据说,该疾病与雅典瘟疫一样,起源于埃塞俄比亚,后经埃及传到了欧洲。在该疾病肆虐的十五六年里,它从埃及传播到了苏格兰,覆盖了当时整个已知世界。它时而会销声匿迹几年,然后会在同一地区再次暴发。据塞卓纳斯所言,该疾病的传染性极强,不仅可以通过直接接触传染,还可以通过衣物等传染。对其暴发的突然和可怕的破坏性,尼撒的格里高利和尤西比乌斯都留下了记载。

256年,在本都王国一个城市的剧院里,由于观众对罗马神话中的主神朱庇特有所不敬,作为惩罚,这种疾病再次现身;在亚历山大港,它造成的死亡率非常高。许多省份正在进行的战争,大大加快了该疾病传播的速度:日耳曼部落正在入侵高卢和近东地区;远东各省正在受到哥特人的攻击;里海东南部的古国帕提亚正在对美索不达米亚发起攻击。恐怖的氛围挥之不去,幽灵似乎就在各家各户的房顶上盘旋。

圣 · 西普里安通过驱魔,使很多人开始信仰基督教。在整个基督教早期,饥荒、地震以及瘟疫等自然灾难的发生,都会导致大量的人改变信仰。另一个间接的影响是流行病导致了古典文明的毁灭。黑死病和天花并不亚于地震和火山爆发,它们为基督教带来了数目众多的信徒。

相比于雅典瘟疫,西普里安瘟疫的性质更难界定。汉泽认为黑死病在其中扮演了主要角色,并将此结论建立在季节因素的基础之上。然而,由于缺乏腺体肿胀和淋巴结炎的确切信息的支持,这种观点只不过是一种猜测。

尚且不论这些症状究竟是由何种疾病造成的,西普里安瘟疫的破坏性如此巨大,对政治和社会发展造成了深远的影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从下面的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出西普里安瘟疫带来的恐慌是何其巨大:“人们蜂拥进入大城市;只有最近的田地得到了耕种,较远的田地已变得杂草丛生,变成了狩猎用的围场;耕地没有任何价值,因为人口数量已经大大减少,少量的耕地所产出的粮食就足够养活人们。”即使是在意大利的中心,大量的土地也被荒废了,沼泽湿地的范围大大扩大,侵蚀了伊特鲁利亚和拉丁姆的海岸土地。希罗尼穆斯写道,人类已经“被彻底摧毁了”,地球重新回到了一片荒漠和森林的状态中。

老勃鲁盖尔《死亡的胜利》

根据巴罗尼乌斯的记载,在西普里安瘟疫肆虐期间,基督教教徒穿黑色衣服悼念亡者的习俗开始形成。之前,罗马皇帝哈德良也曾采用过这一做法,在前任罗马皇帝图拉真的皇后普洛蒂娜归西后,他身穿黑色衣服达九天之久。

04

动摇古代文明根基的查士丁尼瘟疫

六世纪是历史上罕见的多灾多难的时代。赛贝尔在《查士丁尼大瘟疫》一书中记载,在长达六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系列的地震、火山爆发、饥荒和瘟疫,给整个欧洲、近东以及亚洲带来了极大的恐慌,造成了严重的破坏。伴随这些灾难而来的贫困、流离失所、农业混乱和饥荒,肯定为瘟疫的暴发和传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现代的经验已经多次证明了这一点,潮汐、地震和洪水等自然灾害,也同样会带来类似的浩劫。

查士丁尼瘟疫起源于埃及的贝鲁西亚附近。关于其起源于埃塞俄比亚的说法含糊不清;似乎有一种源于古代的传统猜测,认为瘟疫通常起源于埃塞俄比亚。普罗柯比如是写道:

540年,一场瘟疫暴发了。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属于何种人种以及处于何种季节,它都使你无处遁形。它所向披靡,迅速席卷了整个世界,不论男女老少,它都毫不留情。它起源于埃及的贝鲁西亚附近;接着传播到了亚历山大港,进而覆盖了埃及全境;然后扩散到巴勒斯坦,并从此地蔓延至整个世界;不论什么地方或什么季节,都无法阻挡其扩散的势头。无论你在天涯海角,都无法逃脱它的魔爪。如果它暂时还没在某个地区现身,早晚也会在那里出现,而不是去攻击早先已经深受其苦的人们;只有在夺走了相当数量的生命后,它才会意犹未尽地离开。它似乎总是从沿海区域向内陆传播,继而更进一步地向内陆深处扩散。

第二年春天,它来到了古罗马城市拜占庭。很多人看到了化为人形的鬼影,遇到这些鬼影的人会遭到鬼影的重击,从而感染上这种疾病。其他人则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但鬼影并不因此放过他们,而是出现在他们的睡梦中,或者让他们听到一个声音,告诉他们死神即将降临。

由于普罗柯比对瘟疫暴发的原因深信不疑,所以他的记述反映出当时人们内心深处的绝望和恐慌。于是,绝望和恐慌同瘟疫一起四处扩散。

四个月以来,这场瘟疫一直停留在拜占庭。起初,很少有人因此死亡,后来死亡人数渐渐多起来,先是一天五千人死去,继而是一天一万人死去。“最后,连挖墓者都所剩无几了,人们只得将城堡的塔顶拆下来,然后在里面堆满尸体,最后再用别的东西代替原来的顶。”有些尸体则被装上船,最后被扔进了海里。“这次瘟疫结束之后,颓废与淫靡之风盛行,好像躲过这一劫难的全是邪恶之人。”

不容置疑,查士丁尼瘟疫主要是一种黑死病,但在很多病例中,黑色水疱的常态出现,表明一种严重的天花也是其中的罪魁祸首。无论查士丁尼瘟疫究竟是由何种流行病引起的,因为它波及的范围如此之大,疫情又如此严重,以至于像汉泽一样的评论家认为它对东罗马帝国的衰亡施加了一定的影响,而历史学家们常常忽视了这一点。在六十到七十年的时间里,已知世界的大部分地区都被这场瘟疫摧毁了。城市和村庄遭到遗弃,农业生产停滞。受感染地区的饥荒、恐慌以及人口的大量流失,使整个罗马帝国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在谈及这场瘟疫时,吉本说:

在这场大灾难中,我们无法确定具体的死亡人数。我只知道,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君士坦丁堡每天都有五千到一万人死亡;东部的很多城市都成了空城;在意大利的很多地区,庄稼和葡萄枯萎在田间而无人打理。战争、瘟疫和饥荒的三重蹂躏,使查士丁尼治下的百姓苦不堪言,而查士丁尼的统治,也因人口数量的骤降而饱受诟病。

在通过普罗柯比的视角研究查士丁尼的统治时,我们可以看到一幅十分生动的画面,画面显示三个元素是如何彼此协作,摧毁了整个罗马帝国的。为了恢复罗马帝国的昔日实力,查士丁尼做了最后的努力。在世界各个分散的区域,他与波斯人、非洲的汪达尔人以及意大利的哥特人开战,向四面八方的前线增派军队。这些做法耗尽了政府的全部力量。在各个地方,罗马的防御体系被实力不断增长的野蛮人所突破。此时,这些野蛮人已经从他们先前的主子那里学会了战争和组织的艺术。内部叛乱,如532年的拜占庭内乱威胁着后方。背叛和贪污削弱了元老院的行政权力。在这些几乎完全无法克服的困难之上,还加上了瘟疫——从东到西,从北到南,一次又一次暴发,几乎持续了六十年——造了死亡、恐怖和混乱。

这场瘟疫一直持续到590年,或是更晚一些。568年至570年,意大利的大部分地区都被伦巴第人征服了。正如一名叫作库尼蒙德的野蛮人所言,“伦巴第人的身材和气味,同萨尔马提亚平原上的母马一样”。罗马帝国昔日的强权、威仪以及执政理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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