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祥 海外华人黑帮的真实与谬误

“中国黑帮征服全世界”只是一个文学传说，大部分被新黑帮欺凌的受害者都是自己的国民。当初为了在异乡生存，以团结互助精神揉合的老帮派也陷入了政治的黑暗之中，无法自拔。

文字|秦宇

周国祥想不到。八年后，他将证明他一直在以黑色幽默的方式履行2006年做出的承诺。当时，作为旧金山“五洲洪门致公堂”的新堂主，这个胖乎乎、秃顶的小个子做了一个大胆的表态，旨在振兴中华民族，为自己国家的华侨社会做好事。

今年3月底，周国祥的名字出现在《华盛顿邮报》等美国主流媒体上。他和加州首位华裔参议员余银良一起被联邦调查局逮捕。后者在政治生涯中一直致力于为中国人民争取权益。他推动了SB888《河粉法案》的通过，帮助了中国餐饮企业；每年3月21日定为“加州少林寺日”；有一段时间，他试图在加州将中医合法化。周一直是俞背后的金主之一。

根据法院文件，作为政治献金的交换，余继续为周的非法活动提供便利。2006年，他还授予周旧金山市“荣誉证书”——没错，就是授予这个8岁的黑帮老大，9岁。人们，12岁的妓女，只能读到小学三年级，在各种犯罪之前和之后都被监禁，如贩毒、勒索、武装抢劫、卖淫、高利贷和保护费

这样的例子在海外并不少见。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和兄弟般的侠义精神，包裹在触目惊心的犯罪记录中，构成了周国祥义无反顾的名声，也反映了海外华人帮派在世界各地的生存状况。

反清的总部已经搬到了美国

走进逼仄的旧金山唐人街，找到一栋四层小楼，踏上狭窄陡峭的木楼梯，走过嘈杂的麻将室，就能看到红色背景上黑色大字的“梧州洪门致公堂”牌匾。淹没在各种“厅堂”和餐厅的招牌里，不熟悉地形很难找到它的踪迹。

这个不起眼的小礼堂是旧金山华人社区不可或缺的存在。“洪门精神建立在互相帮助的基础上，唐人有唐人的游戏规则。”前馆主梁毅在2003年说。

1848年，“梧州洪门致公堂”建立，成为美国最早的洪门堂。今年，美国西海岸发现金矿的消息传遍全球，广东、福建沿海居民涌入美国寻找“金山”。因此，“洪门”与烧饭、舞狮、关帝庙、宗族宗祠一起进入旧金山。

如今，世界各地的洪门组织已有90万会员。在美国，除了旧金山，纽约和檀香山也有“致公通堂”，其下有各地的分店。从英国、法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到中南美洲和东南亚的国家，到处都可以找到洪门，那里有唐人街。

每两年，世界各地的法院代表都会聚集在美国，参加在香港举行的“家庭会议”。除了回顾洪门的历史和“规定动作”的传统，每次集会都有更多务实的主题。比如2012年，第28届国会发起了面向当地老年中心和学校的筹款活动，2008年5月，第26届家庭会议在波士顿唐人街召开，最重要的议程就是为汶川地震筹款。

是的，一百多年前高喊的“爱国家、爱民族、抵抗外侮”的口号，至今仍是洪门的宗旨。

洪门曾经是秘密社会和黑手党的代名词，但现在其领导人和成员经常渗透到各地的海外华人社区。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洪门、致公堂也在争取官方认可。旧金山洪门的致公堂在举行公共活动前会向政府登记，而澳大利亚、英国和印度的洪门组织则是以“共济会”名义登记的社会组织。

政客的面孔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洪门的活动中。在梧州洪门致公堂举行大型集会时，很多在美国的中国政客都会发贺电；2014年，加拿大卡尔加里洪门举办了春节联欢晚会，甚至邀请了两位加拿大国会议员加入。

革命与谋杀并存的洪门

事实上，洪门与政治有着悠久的历史。有学者认为，洪门起源于陈近南创立的天地社，致公堂是其海外分支。这意味着洪门从一开始就是革命的产物。

这一革命属性在1903年孙中山加入檀香山后付诸实践。当时他流亡多年，在中国找不到革命根据地，却在外国人中引起共鸣。

孙在美国受到了宫廷老将斯图亚特·梅登的热情接待。黄花岗起义失败后，同盟会急需15万美元。司徒美堂毫不犹豫地质押了4栋加拿大致公堂大厦进行紧急救援，随后成立了美国洪门养饷局。直到抗日战争时期，海外洪门组织不断向中国提供资金和舆论支持。

这种政治热情至今仍为洪门所珍视。

旧金山梧州洪门致公堂破旧的大厅入口就像一个小博物馆，里面还放着一个女职工写给团委的纸条，说愿意捐5块钱，但是手头没钱，先欠了再还。

在大会堂的墙上，“建国民主”的横幅与黄兴、陈天华、徐锡麟的画像并列。当然，最重要的展品都与孙中山有关，刊登他被美国海关扣押消息的《旧金山纪事报》，以及第二次革命期间发出的一系列催款电报，都被设置在框架内。

一整套仪式和组织形式一起流传下来。

洪门内部系统纵横，从领头、坐堂、执堂、心腹、巡风到摩曼，大大小小几十级，职责分明。当时，孙中山是洪门的“红棍”——专治武力的领袖。

2006年周国祥接管梧州洪门致公堂时，仪式内容包括接棒接印、献香、拜地、拜少林五祖，并和大家一起高唱老口号:“双手捧龙，洪家明八字关，此棒无论用在哪里，都将扭转恢复未来的第一项成就。”

在2012年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周国祥说:“没有洪门，中国的近代史是不完整的。”他批评才真旺姆马英九来三藩市时对历史的蔑视，但并不崇拜洪门，并赞扬中国大陆电视台和博物馆对洪门的浓厚兴趣。

海峡两岸的政治结构也使得海外华人社区的立场大相径庭，旧金山和纽约的法院长期以来因为政见不同而对立。周国祥多次强调支持统一，反对台独。然而，当《纽约时报》记者提到洪门是由于中国内部混乱而成长发展的时候，周回答说:“世界不可能永远和平，到时候，洪门一定会卷土重来。”

的确，进入太平时代后，洪门稍显沉寂。1949年以后，国共分裂，反抗外来屈辱、救国救民的动机消失，其身份再次变得可疑。

此外，犯罪和谋杀从未离开这个组织。司徒美堂年轻的时候，砍伤了当地一个欺负中国人的黑帮成员，被判死刑。被将军堂解救后，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个月。2005年，前大厅主人梁毅在旧金山自己的店里被蒙面歹徒枪杀。警方悬赏35万美元，但案件仍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进行。其他小规模的战斗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这就给了FBI将洪门列入“犯罪组织”嫌疑人名单的理由。

2006年，周国祥的权力加深了这种怀疑。虽然他极力澄清洪门与自己犯罪记录的关系，称“自己从来不敢把违法赚来的钱捐给洪门”，而且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一直在努力展现一个改过自新的形象，包括告诉青少年不要犯罪，积极参与公益活动，但美国联邦政府并不信任他。

他脚上还带着警察追踪器，不能从事任何商业活动，更别说离开美国了。

即使在华人社区内，洪门也失去了名声。2009年，旧金山唐人街邻里协会宣布重组唐人街夜市董事会，由周国祥担任总经理。

当时谣言四起，华人社区听到“法院会用恐吓的手段吓跑其他有意接管夜市的人”的消息，认为其目的是为了侵占和支配海外华人社区的利益。一些商家威胁要辞职，要求更换总经理。迫于压力，周在六天后宣布辞职。

“中国黑帮”的实力大多只是传说

洪门的没落，似乎是周国祥最早加入的“14K”帮派的历史重演。后者由戴笠的部下、前国民党中将葛创建。葛早年也出生在香港。14K成立之初，以“反攻大陆”的口号吸引了众多信徒加入，但其崇高的政治理想很快退化，成为一个普通的黑帮组织，忙于争夺地盘，向全世界收取保护费，利用非法经营生存。

这也是大多数海外华人帮派的最终命运。这种迹象在那些不是像洪门、14K那样靠政治理想连接，而是靠地理、方言组织起来的“同乡互助福利团体”中尤为明显。

在坊间，中国黑帮已经遍布全球:“青田帮”来自浙江青田，与意大利黑手党竞争；以福建福清青年为主要成员的“福清帮”，已在日本、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俄罗斯、巴西、东南亚国家扎根多年；此外，新沂安、大涓浜、合子头、朱连浜、红阳都在全球划分势力范围。

有传言说，中国黑帮抢地盘的时候，极其勇敢不羁。其中流传最广的传说是“日本黑帮山口集团传了八代，警方千方百计一个都没消灭，却有五个死在福清黑帮手里”。

意大利官员还表示，他们担心中国黑帮会打败意大利黑手党，或者双方会“联手”。早在1984年，美国媒体也预言有一天美国黑社会会“逐渐成为中国黑帮的小弟”。

不过，这大多是外人的猜测。香港大学社会学教授姚孔初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表示:“他们和黑手党不是一回事。他们没有像香港黑帮那样成为组织严密的犯罪集团。”

与中国在日黑帮有多次接触的李小牧也向媒体澄清，山口组头目被杀一事根本不存在。实际情况是，中国“东北帮”头目与日本“苏米约什俱乐部”头目发生口角。在咖啡馆谈判时，中国团伙打死一名日本人，重伤另一名。然而，日本黑帮进行报复，让东北黑帮头目的司机死在街头。

其实中国黑帮的凶残更多表现在“内斗”上。2010年，英国曼彻斯特的“潮汕帮”和“福清帮”在街头打架，20人参加，6人受伤。类似的冲突在瑞士、澳大利亚等地也有发生，甚至导致当地民众游行抗议华人街头暴力扰乱当地秩序。

在巴西、阿根廷等南美国家，中国黑帮已经完全沦落到以勒索同胞为生。2013年底，央视跟踪报道了清剿阿根廷华人团伙的多国联合行动。这些团伙向开超市和餐馆的中国人收取“保护费”，如果他们不付钱，他们就犯了谋杀罪。仅在阿根廷，2011年就有十几名中国人被杀，海外华人社区的每个人都处于危险之中。

“中国黑帮正在肆虐”有时只是排斥的副产品

表面上看，有不良记录的华侨团伙已经成为各国政府的担忧。

早在1993年，美国警方就开始全面打击中国黑帮，严厉整顿“塘口”。事件起因是渔船“黄金创业号”载着286名中国非法移民前往纽约附近海域。因为接头人死于中国帮派仇杀，无人应答，非法移民自己游上岸，导致十人溺水。此后，中国黑帮在美国的活动逐渐转入低潮。

2010年，意大利对中国黑帮发起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打击，最终在8个地区逮捕了17名中国人，涉案金额达27亿欧元。此后，意大利一些地方甚至不允许设立唐人街。给出的解释是“只要中国人聚在一起，就会有帮派”。

媒体也助长了这种恐慌。

德国《时代周刊》称“中国黑帮网络正在覆盖整个德国”，“欧洲通讯社”宣布“欧洲有25万中国黑帮成员”；在法国，像《中国黑手党在欧洲》这样的书几乎每年都会出版，声称“中国黑手党和中国间谍机构已经渗透到欧洲社会”。

然而，许多生活在海外的中国人认为，他们正遭受着不必要的耻辱。

柏林一家贸易公司的中国老板曾经对中国媒体说，他在欧洲很多地方的餐馆、旅游等行业工作过，从来没有被强制交过保护费。然而，每次欧洲发生涉及亚洲人的案件，当地官员或媒体都会声称是“中国黑帮”。

2007年，在德国不来梅附近的一家中餐馆，有7人被杀，震惊欧洲。七名死者都不是中国人，最终发现凶手是越南裔。然而，在警方没有发现之前，德国媒体对“中国黑帮肆虐欧洲”大做文章。

对于澳大利亚媒体发布的中国团伙威胁大洋洲国家安全的消息，中国驻巴布亚新几内亚大使馆公开表示，有媒体夸大、故意夸大中国犯罪活动。

近年来，很多海外华人也开始反思自己。一位法国老华侨意识到华商不注重当地传统，休息日开门，经营中不遵守税法和劳动法；我很少和当地人交流，但喜欢炫耀我的财富。随地吐痰和制造噪音的习惯更容易引起反感。其中许多问题是一百年前移居海外的中国人所面临的。这种边缘化的局面迫使他们团结起来，相互合作。如今，这些“互助式”的组织给外人留下了“抹黑”的借口。

幸运的是，一群新的中国移民带来了新的思维方式，他们正在以一种与祖先完全不同的方式组织自己，以维护自己的权益。2012年，在西班牙马德里，数百名中国商人同时拉下门前的铁幕，在一场联合罢工中抗议，被《国家报》称为中国“黑帮”。

这场史无前例的斗争取得了成功:该报随后公开道歉，并承诺记者今后在撰写文章时绝不会“跑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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