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璇 唐家璇回忆中日外交：我给日本外相上了一课

我告诉町村信孝，1972年，已故的周恩来总理非常好地总结了中日之间的历史关系，“两千年的友谊和五十年的反对”。这里的“对立”是指特殊时代背景下的敌对关系。从甲午战争到二战结束，日本军国主义残酷侵略中国长达半个世纪，给中华民族造成了深重的灾难。当然，日本人民也是受害者。

本文摘自唐家璇著《于今徐风》，世界知识出版社，2009年11月

2005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60周年，这是中日关系非常重要和敏感的一年。

事实证明，今年确实非常不稳定。

年初，日本开始加紧加入世贸组织的努力。鉴于日本领导人在历史问题上的错误态度根本没有改变，中国人民的情绪受到严重刺激，出现了数百万网民联名反对日本“入世”的事态。到4月初，全国几个城市发生了反对日本的示威活动，一些地方发生了过激行为。

日本对此反应强烈。政府和政要纷纷发表公开声明，有的甚至指责中国政府煽动群众举行反日示威。日本媒体也大肆炒作，各大电视台反复播放中国人民示威游行和少数人暴力行动的画面。一些日本右翼反华分子对中国驻日本使领馆采取了激烈行动。

那段时期是中日邦交正常化以来中日关系最困难的时期。虽然两国经贸关系还很密切，但日方在历史问题上长期采取错误态度，导致两国政治关系陷入低谷，两国人民感情严重对立。中日关系的特点是“政治冷，经济热”。

胡锦涛总书记等中央领导对此高度重视，多次作出重要指示。

那段时间我特别忙，通宵工作很常见。稍微空闲下来，反复思考了一些中日关系的相关问题。

我认为日本和德国都是二战的受害者，二战后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法。德国已经颁布了禁止逆转纳粹法西斯的法律，而日本仍然允许出版美化侵略历史的右翼教科书；早在20世纪70年代，德国总理勃兰特就在华沙犹太遇难者纪念碑前跪下忏悔，而日本首相参拜了每年供奉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两者反差很大。不难理解，中国公众无法接受一个无法正确反思侵略历史、无法理解受害国人民感情的国家。

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年中国韩国等国家都出现了反日抗议。为什么日本和重要邻国总是有问题？其实根本原因在于日本没有正确对待历史。

二战后，日本政府曾以反省和道歉的态度，表达了对受害国人民感情的理解和尊重。中日关系是在当时日本统治者正确对待和处理历史问题的基础上正常化并逐步发展起来的。但现在日本统治者单方面强调内政，无视周边国家的感受，说首相参拜靖国神社是民族文化传统，视周边国家的感受为外来干涉，一概排斥。

就在我深入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日本最大的通讯社共同社社长山内东洋一行访问了中国。我在中南海见过他，把我当年一直在想的问题都告诉了山内总统。除此之外，我还坦诚而深入地谈了一些日本人关心的问题，希望共同社能以适当的方式，客观而真实地向日本社会传达我的演讲内容。

至于一些中国人对日本的抗议和示威，我说中国政府对此非常重视，始终要求人民冷静、理性、合法、有序地表达自己的要求，不要采取过分的行动。中国当局做了大量工作，动员大量警力维持秩序，防止事态扩大，以确保日本驻华机构和日本驻华公民的安全，这也是维护中日关系大局的需要。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过激行为，中国政府不赞成，也不想看到。我们已经并将继续采取各种措施，依法保护日本驻华外交使团、日本企业和日本驻华公民的安全。

我以非常严肃的语气向山内总统强调，上述事件再次表明中日关系面临的严峻而复杂的形势，双方都应给予足够的重视，特别是要从根源上找出深层次的原因，加以清理和妥善解决。如果就事论事，只会使问题更加复杂，不利于中日关系的长远发展。

我还告诉他，很遗憾，日本有一种说法，说这些活动是中国政府支持的，是中国政府进行抗日教育的结果。这种说法毫无根据，严重歪曲事实，对未来中日关系极为不利。任何国家对本国人民进行爱国主义教育都是正常的。中国的爱国主义教育绝不是“抗日”教育。中国一贯坚持“以史为鉴，面向未来”的方针，从未向群众灌输过抗日恨日的感情。反而让大家记住了历史的教训，避免了历史悲剧的重演，采取了前瞻性的态度，强调中日两国人民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中国从未将发动侵略战争的少数军国主义者与日本人民划等号，也不认为日本人应该为侵略中国的历史承担责任。

两天后，人民日报全文刊登了我对山内总统的讲话。

不久，日本外相町村信孝也访华。町村于2004年9月就任外交部长，对中国态度强硬。涉日游行结束后，町村信孝紧急约见驻日大使王毅表示遗憾和强烈抗议，要求我们道歉，赔偿损失，并承诺加强警力，保护日本驻华使馆和在华公民的安全。

所以町村访华可以说是怒“兴师问罪”。当然，我们永远不会客气，这只是给了我们一个教训他的机会。

4月17日下午，町村信孝抵达北京后，开始与外交部长李肇星举行会谈。

按照惯例，记者们互相问候后就会离开。然而，町村似乎已经“忘记”这种做法，他不等记者离开，就对外交部长李进行了快速攻击。他说，日方对一些中国城市发生的针对日本大使馆、贸易公司和日本公民的暴力行为深感遗憾。到目前为止，中国没有向日本表达任何东西，这让日本感到惊讶。町村要求中国向日本道歉。

现场记者拼命记录。町村讲完后，一些记者开始准备离开。

看到这种情况，李肇星把所有的记者都叫住，让他们等一等，简单的写下中文几个字就走了。

李肇星说，作为日本外务大臣，你无法理解日本在历史问题上的错误做法给拥有13亿人口的中国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处理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回到源头，不要本末倒置。希望日本正确认识历史，从根本上解决此类困扰的根源。

李肇星还就町村信孝指责中国人民示威的言论澄清了中国的立场。

当时，中国驻日本大使官邸和驻大阪总领馆被一些日本右翼分子破坏，中国银行横滨分行受到恐吓。李肇星就此向各乡镇进行交涉，强烈要求日方采取切实措施，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第二天下午，我在钓鱼台国宾馆遇到了町村。他又和我谈了这个问题。他说，在过去的两天里，他在日本驻中国大使馆和大使官邸看到了碎玻璃和污损的墙壁。外交部长会谈

他没有得到中方的任何道歉或同情。如果中方能发表一些言论，将有助于引导日本民众对华情绪改善2。

看到町村缠着他，我决定跟他讲讲历史。

我告诉町村信孝，1972年，已故的周恩来总理非常好地总结了中日之间的历史关系，“两千年的友谊和五十年的反对”。这里的“对立”是指特殊时代背景下的敌对关系。从甲午战争到二战结束，日本军国主义残酷侵略中国长达半个世纪，给中华民族造成了深重的灾难。当然，日本人民也是受害者。只有理清这个不幸的历史问题，中日两国人民才能恢复过去的传统友谊，开创美好的未来。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谈判完成了这一历史任务，把外交战争变成了外交友谊，翻开了中日关系的新篇章。

我说，中国坚定不移地坚持“与邻为善、以邻为伴”的原则，愿加强战略互信，扩大与包括日本在内的周边国家的交流与合作，不断发展长期稳定的睦邻友好关系。不幸的是，近年来中日关系受到严重破坏。坦率地说，中日关系现状的导火索在你。是因为日方在历史和台湾省问题上未能信守承诺，一再改弦更张。中国人民长期积累的不满和愤慨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作为一个从事中日友好多年的老外交官，我对目前的状况感到非常难过。

我坦率地告诉他，你可能不同意我的观点，甚至认为这是中国“抗日教育”的结果。我可以在这里负责任的告诉你，中国不存在“抗日教育”的问题。包括历史问题在内的中日关系在中国教科书中的表述是一致的。早在延安时期，中国第一代领导人就指出要区别日本军国主义者和日本人民。我们一直本着“不忘过去，向未来学习”和“以史为鉴，面向未来”的精神教育人民。我们过去从来没有要求现在的日本人承担日本军国主义的罪行。相反，我们总是向前看。

我向町村指出，日本在一系列问题上的错误态度和做法带来了结果，现在我们都看清楚了。中日两国老一辈政治家经过艰苦努力恢复和发展的友好关系遭到严重破坏，最终恢复的两国人民的友好感情遭到严重破坏，甚至阻碍了促进东亚和平、稳定与发展的努力。这个结果对中国不好，对日本也不好。

我提醒町村，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中日关系正处于非常敏感和关键的时期。我希望日方在历史、台湾省、钓鱼岛、东海等敏感问题上保持谨慎，不要说任何伤害中国人民感情、激化两国矛盾的话。任何粗心的言行都可能给两国关系带来无法估量的后果。双方应从切实维护中日关系大局出发，加强沟通协商，冷静务实理性处理出现的问题。

町村之行没有得到日本想要的，反而被教训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