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抗联 东北抗联1940-1945：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1940年，驻扎在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增加到12个师，总兵力33万人。在日军的疯狂围剿中，与中共中央失去联系、处于分散状态的东北抗联队伍伤亡惨重，几乎陷入绝境。保存实力，实施战略转移迫在眉睫。

1943年10月5日，东北抗联教导大队部分干部在演习结束后合影。从左一排:八大辽、张寿、王一智、周保中、金日成、石林滑雪；第二排左起:张光迪、冯仲云、王明贵、王小明、崔庸健、彭士禄；左三排:杨庆海、徐哲、蒋新泰、金光侠、金铁玉、隋长青；左四排:安吉、浦德山、、陶玉凤、金。

记者:付瑶

翻着刚从苏联回来的黑白标准照，照片中的李在德直挺挺地站着，留着整齐的短发。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那是1945年12月，日本无条件投降后不久。那年她27岁，是一名反联邦战士。

现在李在德已经97岁了。除非另有说明，没有人会把这位骨瘦如柴、善良的邻家老太太和在白山黑水打过仗的侦察兵联系起来。提到往事，她笑着说:“很久以前就忘了，现在脑子里一片迷雾。”当她提到过去战友的名字时，她一个接一个地想起来了:“北京没有，东北有...基本上，他们都走了。”

李在德和她的战友来自一个特殊的、不太出名的抗日战争队伍——苏联红军第88特别独立步兵旅。这支部队是由1940年初撤退到苏联远东地区的东北抗日联军的其余部分组成的，包括周保中和副李。它属于苏联远东军司令部的指挥和领导。在苏联红军进军东北的过程中，教导旅承担了敌后侦察、进攻和战斗的任务。那些曾经的动荡和惊心动魄，已经过去了70多年。

在苏联休息

1940年3月19日，苏联哈巴罗夫斯克郊区，苏联远东前线司令部迎来了三位中国客人:周保中、冯仲云和赵尚志。作为东北抗日联军的主要将领，他们将与苏联远东军商讨建立双方的临时指导关系。

事实上，此时东北抗联几乎处于绝境。这一年，驻守东北的日本关东军从1931年的3个师增加到12个师，总兵力33万人。但在日军的疯狂围剿中，与中共中央失去联系、处于分散状态的抗联队伍伤亡惨重，人数迅速从3万多人减少到2000人以下，活动范围从原来的70个县缩小到10个县以下。在这种情况下，恢复与中央政府的联系，保存实力，实施战略转移迫在眉睫。

在同一时期，苏联也面临着越来越严重的威胁。1938年至1939年，日军在苏蒙边境地区挑起了“张鼓峰事件”和“诺门罕事件”。此后，随着德军对波兰的入侵，西线的局势愈发紧张。为了避免东西部会战，苏联迫切需要配合东北抗联牵制日本，并通过其获取日本在中国东北的情报。于是，双方达成协议:在不干涉中国共产党党内事务的前提下，允许反联小组撤退到苏联休息。

当时在赵尚志手下担任教导队教导员、指挥部党支部副书记的李在德和丈夫余保和也随赵来到苏联，被安排学习无线电传输。

李16岁参加汤原抗日游击队已是第六年。李在德1918年2月出生于朝鲜，2岁随家人来到中国。后来，参加抗日斗争的父亲被日本宪兵带走，身为共产党员的母亲被日军活埋。从那以后，她讨厌日本人。

在东北抗联，有很多像李在德这样的朝鲜战士。自1910年日本吞并朝鲜半岛以来，至少有200万朝鲜人移居中国东北。1928年，共产国际宣布解散朝鲜共产党，号召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中国共产党。九一八事变后，根据中共中央指示，中共满洲省委先后在东满延吉、汪清、和龙等地成立了由中朝农民组成的抗日游击队。到1933年，东满330多个游击队中，朝鲜人占了90%，后来成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领导人的金日成就是其中之一。1936年3月，这些游击队经过改编和扩编，成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二军。

自1940年10月底以来，大批反苏部队陆续进入苏联。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战斗中被打败，一些人因为缺乏补给而无法过冬。这些年轻的士兵跨过黑龙江和乌苏里江，计划在冬天短暂休息。三四个月后，冰雪融化，他们立即回到东北战场继续抗日。

但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计划并没有实现。“短”指近五年。

我什么都不怕，我怕我打不回东北

为了便于管理越境的抗联队伍，1940年冬，苏方设立了两个营地，分别叫南营和北营。南露营位于海参崴和双城子之间，当地人称之为“蛤蟆塘”。它曾经是苏联军队的兵营。在密林深处，抗联第一路军警卫旅和第二、第三军士兵驻扎在那里。北露营位于黑龙江省南岸哈巴罗夫斯克东北约75公里的法耶斯克村。二、三路军总司令部、二路军二支队、三路军三支队有一些直属人员。当时人数最多的两个营地有600多人，全部后勤补给由苏方负责。苏联特种军官协助军事训练指导和后勤管理。

在南部和北部建立营地给了遭受重大损失的反联邦军队喘息的机会。然而，他们并没有真的就此止步，而是听从了总司令周保中的指示。休整期间，派出小股部队回东北开展抗日活动，留下的人都准备回国。

但苏联和日本为了自保，于1941年4月签订了《苏日中立条约》，苏方立即阻止大批反苏部队越境回国抗日。为了顾全大局，抗联听从指示，决定留在苏联训练巩固。

早在南北方宿营地建立之初，这些急于返回东北的抗联战士就立即在苏军的带领下开始了繁重的训练。训练以军事项目为主，穿插文化、政治学习、劳动等其他任务。除了暗杀、射击和轰炸等基本实用科目外，他们还提供包括军事游泳、滑雪和游泳在内的野战训练，以及无线电报服务等现代战斗课程。

1941年6月22日，苏德战争爆发。为适应新形势，抗联进一步加强了战技训练，增加了为期一个月的跳伞训练。这个在当时非常先进的项目，是训练队包括女兵在内的每个人都必须掌握的技能，使她们成为中国第一支具有空空投能力的部队。

1942年8月1日，中苏双方经过多次协商，决定在南北宿营的基础上建立旅制，并成立“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为日后返回东北培养优秀士兵。苏联远东军区师总司令阿巴娜·申克指出:“一旦满洲事件转变为新的环境，中国特种兵旅应该发挥主要作用，成为远东军和红军的链条，把中国东北各省人民从日本帝国主义的压迫中解放出来。”

教导旅被授予苏联陆军正式称号:“苏联红军第88特别独立步兵旅”，对外代号为“8461部队”，隶属于4个步兵营、1个无线电营、1个迫击炮连和1个教导旅。全旅官兵1500人，其中一半是前抗联中的中国人和朝鲜人，另一半是苏联人和新加入的当地少数民族。所有官兵都享有与苏联军队同等的待遇。

第88旅成立后，战士们开始了新一轮的训练和巩固。突击侦察、地图制作、汽车驾驶、防守战术……对于这些从未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年轻人来说，这些训练是严酷的，甚至更危险。跳伞训练时，因为降落伞没打开，有人掉在地上死了。我在部队游泳的时候，有人因为体力不支在训练中淹死了。而这些并没有动摇男人的决心。

92岁的抗联老兵李敏也是当年完成跳伞训练的女兵之一。她说因为心脏不好，医生不让她参加训练，但她坚决不同意。她刚上飞机，没看就跳了下去。

事实上，这些女孩和男孩并不害怕跳伞或游泳。他们担心如果不掌握这些技能，将来就无法“回东北”。

许多人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1941年签订《苏日中立条约》后，虽然大部队回东北的计划被迫停止，但在训练巩固的同时，派出小分队回去打探日本情报、开展小规模游击斗争的行动仍在继续。特别是苏德战争爆发后，加强对日战备的苏联指示周保中组建小股部队返回东北。这时，23岁的李在德已经能够在电台独立工作。她被列入第一批队员名单，于8月底出发。她随王小明率领的八路军第二支队，前往饶河、富锦、宝卿等三江地区执行侦察任务。

这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由于挠力河泛滥，小分队不得不绕道行军，饥饿成了他们在出乎意料的长途跋涉中最大的敌人。连续20多天，他们一粒都没有得到。“大家都饿得走不动路，一天走不了几十里。我们采蘑菇，挖野菜，挑荆棘，吃树叶、树皮和草根。任何能吃的东西都被发现并吃掉。”李在德在回忆录《松山的雪和雪》中写道。

作为那支小队伍里唯一的女同志，又小又瘦的李在德只能勉强跟上，但她的四五个战友摔倒后再也没有起来。李在德和他的同伴们看着战友们在他们面前离开，但他们太虚弱了，甚至没有力气埋葬他们的尸体。

“那时候，如果你今天还活着，你就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死。”在过去的70年里，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她很幸运能够活着回到第88旅。那些年，许多士兵像她一样被派出去，但再也没有回来。

1943年，朝鲜军人朴英山从苏联回到中国东北执行侦察任务。次年6月，他被捕后遭到袭击并被杀害。直到20世纪80年代，当地人才发现了他藏在山里用防雨布包着的电台和密码本，这成为他忠诚的最好见证。

据资料显示，1941年至1945年，有26支小部队，约240人，派抗联到东北进行游击战争，破坏交通；有25支小部队被调回东北执行侦察任务，约1260人次；有6支小部队，约160人，被送回东北寻找党的关系，庇护和寻找部队。据不完全统计，至少有200人死亡或失踪。

当时，李在德也遭受了一个女人最难以忍受的痛苦。1940年底，为了学习无线电业务，完成组织交给的工作，她接受了安排，把年仅4个月的儿子送到苏联的一所幼儿园。战争期间，她非常清楚这种分离可能意味着什么。她哭着回顾自己内心的软弱。当时因为反联内部对赵尚志的错误斗争，她无辜牵连，被开除党籍。

不久后，远东成为备战前线，幼儿园紧急迁往后方。当时，她和丈夫已经去中国进行侦察活动，与儿子失去了联系。尽管进行了各种搜索，孩子的下落仍然不明。

现在，回顾那段艰苦岁月，李在德只是平静地说:“一个共产党员，无论多辛苦多累，都要坚持工作，不能不工作。”

1945年8月19日，苏联红军进入哈尔滨，占领了火车站等重要设施。8月8日，苏联正式对日宣战。在抗联侦察兵的指导和配合下，苏军在一周内迅速摧毁了日军的防御体系。

回东北去

战争年代，苏联的粮食和物资供应非常紧张。按照后方部队的补给标准，抗联教导旅的战士每天吃黑乐巴和一碗拌土豆或树叶的汤。由于每天的口粮很少，训练和劳动强度很高，年轻强壮的士兵经常没有足够的食物。李在德还记得，每次吃饭，她总是把李玟叫到身边，给她夹菜:“她先吃，我吃好了再吃。”

1945年5月德国战败后，他们的饮食标准突然提高，黑里巴变成了白面包，肉类的配给量也增加了。有经验的苏联军官说，这是二线作战部队的标准，这让抗联战士兴奋不已:面对日军的时刻可能很快就要到了。

经过几年的严格训练，反工会队伍的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提高。根据战略计划，朝鲜士兵将与苏联一起对朝鲜进行反击，而中国士兵将与苏联合作进军中国东北。

7月以来，抗联教导旅挑选了340名经验丰富、技术过硬的俄军战士进行训练，其中280名被派往第一、第二方面军和贝加尔方面军担任先头部队，配合苏联对日宣战时的战斗。同时派出290 空名士兵在牡丹江、佳木斯、哈尔滨等地登陆，战前潜入敌后侦察。

抗联教导旅中尉、周保中妻子王义之后来回忆说:“当时我军向苏军提供的各种情报和苏军从各种渠道收集的情报，都被归类成手册，连同标有敌人工事的地图。1945年7月，发给参加战争的苏联军官，有一本手册。”

1945年8月8日，苏联正式对日宣战。在抗联侦察兵的指导和配合下，苏军在一周之内迅速摧毁了日军的防御体系，速度之快，以至于很多抗联教导旅的士兵还没来得及直接参加战斗就开始了战争后期的接收和重建工作。这样的胜利也有赖于一个反联邦战士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的准备。王一之在回忆文章中提到:“我军的牺牲也是惊人的。自8月8日宣战以来，在短短20多天的时间里，抗日联军派出的先遣分队，大部分都为民族解放事业献出了生命。”

日本在8月15日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根据与苏联谈判的战略计划，抗联教导旅的中国士兵被派往东北三省的57个城市，帮助苏联维持秩序，接管地方政权。

截至1945年8月25日，苏联红军第88特别独立步兵旅中共有中国军人373人，朝鲜军人103人，奈奈军人416人，俄罗斯军人462人。

9月18日，彭真、林彪和中央政治局20多名委员，率领2万多名干部和10万军队进入东北。之后，周保中正式将反联党委的组织关系、党员档案和党费移交给东北局。

“88旅的作用非常大。实现联合抗日，保存中朝抗日骨干，集结抗日力量，最终与中、苏、朝并肩作战，彻底消灭日本关东军，是中、苏、朝三国之间的纽带。提供组织保障；CCP东北基地的建立，为朝鲜建国提供了干部保障。”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薛先田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完成历史使命

在从抗联部队走出来的韩国人中，有金日成，他将成为朝鲜未来的最高领导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金日成率领他的部队从苏联返回朝鲜。此后，朝鲜劳动党成立以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逐步建立。抗联时期的战友金策、金毅、金光侠等人后来成为朝鲜人民军的高级将领。

“朝鲜和中国联合对日作战是一个统一的作战整体。抗联成立后，实际上成了支持中朝人民共同进行反战的组织，成了中朝人民友谊的摇篮。”薛咬了一口天说道。

1945年10月15日，第88旅正式解散。

11月3日，中共中央决定，以抗联队和八路军发展起来的东北人民自卫军和挺进东北的新四军部队组成东北人民自治军。至此，东北抗日联军完成了全部历史使命。

在过去的70年里，这个在战场上坚定勇敢的年轻女孩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苏联的那段经历，让88旅的老兵李在德遭受了文化大革命的冲击，但也给了她巨大的荣耀。2015年4月，俄罗斯驻华大使安德烈·杰尼索夫代表俄罗斯总统普京为她颁发“卫国战争70周年”奖章。

如今除了耳朵不好，李在德的身体还是很坚韧的。每天，她都和儿子广广出去锻炼。“走四五里路没问题。”鞋扣开着，她没办法。她站着的时候弯下腰扣紧它。余光说，她还是保持着坚强，扫地打扫房间，她觉得不能让别人帮她。

今年8月上旬，小区里经常传来飞机的大吼空，据说是即将到来的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式的演练。本来当天李在德是受邀登上观景台的，但考虑到她年纪大了，担心发生意外，家人和单位领导都婉拒了这一盛大邀请。

“对我来说，活着和抱怨意味着什么并不重要。反正我走遍了全中国。”在飞机的轰鸣声中，老人笑着说。